【亚梅 现代向AU】重逢日

重逢日

When he returns

 

*注:只是一篇琐碎的平淡的日常而已。


亚瑟永远听不到闹铃声。

对他来说,每天早上唤醒他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脚步声。

梅林在房间里趿拉着拖鞋走来走去,亚瑟艰难地和自己的眼皮做了几分钟的斗争,朦朦胧胧中觉得今天早上的这个声音听上去尤为急躁。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唰的一声响,早晨新鲜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暖融融地洒进卧房,光透进他紧阖的眼皮,他慢慢意识到那声响是厚重的挡光窗帘被梅林拉开了。

亚瑟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贪婪地享受他的美梦。这间卧房有着温馨的装饰风格,充斥着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不过和看上去平和的表象相比,这里的气氛却紧张得多。

“别装死,快点给我起来!”

梅林毫不客气地抢过亚瑟紧紧攥在手里的被子,而亚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一道最后的守护防线。这样长达十几分钟的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拉锯战几乎每天早上都要上演一遍。不过今天显然是梅林更胜一筹,亚瑟在习惯性地耍了一会儿无赖之后,就揣测着梅林越来越不妙的脸色乖乖起床了。

他迷迷糊糊地去洗漱完毕,梅林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唠叨从衣帽间一路回荡过来:“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我们千万不能迟到啊……亚瑟——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亚瑟叹了口气,指挥着自己还未完全清醒的双腿艰难地挪动到了试衣间,梅林立刻风风火火地一把抓住他,嫌弃他动作太慢太磨蹭,索性亲自上手帮他穿衣。等他“被动”穿上熨烫得笔挺的衬衣和西装的时候,亚瑟才略微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穿得那么正式?”

梅林把领带绕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地系紧,叫他差点透不过气来。如果亚瑟没有看错的话——事实上他确信梅林是故意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了报复成功的得意光芒。

“开学仪式上我们两个都要发言——盖乌斯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什么?你怎么不提醒我!”

亚瑟满脸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叫了起来,而梅林一脸冷静地盯着他,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迹象。过了几秒钟,亚瑟只好耸了耸肩,默认自己这一举动的幼稚程度。

他的这点小伎俩几乎没有在梅林面前成功过,不过亚瑟从来不觉得是自己的演技太拙劣,要怪只能怪他的“对手”太了解他。

梅林给自己也换上全套西装,对着镜子仔细地打了个温莎结。亚瑟站在他身后,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整理好衣领,变得沉重的头颅再次无力地垂到了他的肩膀上。梅林的嘴角随着他这个动作而向上翘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羽毛一样轻柔的笑声。

“还没睡醒?”梅林的声音在他单薄身躯里发出的共鸣听上去意外地温柔。亚瑟转了个头,把耳朵贴在他的背上,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就在他安详地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坠进云端的时候,梅林突然抽身而去,毫无防备失去了倚靠的亚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恼羞成怒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冲着走廊愤怒地高喊他家养的淘气鬼的名字:“梅林——”

走廊尽头的玄关处传来了皮鞋轻扣地面的声音:“再不过来你就准备自己走着去吧。”

亚瑟鼓起嘴巴翻了个白眼,脚下却快步走了出去:“可是梅林,早饭在哪里?”

 

 

为了成全某人的懒床,他们失去了悠闲地享用早餐的时间,只能在楼下的咖啡店里凑合着买两个面包。作为“赔偿”,亚瑟慷慨地决定“请客”,追加两杯热乎乎的拿铁。

秋天的清晨很凉爽,阳光并不刺眼,反而有些冰凉的意味。他们迅速地解决了口腹之欲,留下足够的小费和两句感谢,推开挂着风铃的木门走了出去。也不知是谁在雾气氤氲的窗玻璃上画了一个幼稚无比的笑脸,给下一个坐在这个位子上的顾客埋下一个小小的惊喜。

风铃的声响是叮当清脆的,而踩在落叶上的声响则是松软细腻的。梅林把车停在校门口,他们一路踩着厚厚的金黄色银杏叶走向礼堂。脚下咔吱咔吱的声响像是在细细咀嚼胡妮思最拿手的蔓越莓派,亚瑟轻轻呼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气,感觉自己唇齿之间都品尝到了甘甜的味道。

他们步入礼堂的时候,台下已经坐满了乌压压的一大片人。梅林戴上自己的无框眼镜,最后看了一遍稿子,而亚瑟则在不远处轻松地和盖乌斯聊天。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是梅林知道亚瑟才是天生的演讲者,他有这样的天赋,能让所有的人眼睛都离不开站在聚光灯下神采奕奕的他。

校长乔弗瑞和名誉教授盖乌斯发言完毕之后,主持人报出接下来将要上场的两位嘉宾的名字,观众席里如约响起了激烈而躁动的欢呼声。亚瑟和梅林一前一后上场,等暴风般的掌声平息下来的时候,梅林微笑着却又感慨万千地说出了一句不在讲稿上的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个台上,但我居然还是有些紧张。我从这里毕业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站在大礼堂的台上,没想到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亚瑟转过头看他,蓝色的眼睛里仿佛落进了星辰。他苦恼地摸了摸鼻子,作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当然,梅林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在打什么小算盘,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暂时还没有拆穿他的打算。

“这么说来我应该更加紧张。毕竟当初你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而我,呃,我的成绩——算了,这种坍台的历史我还是不说了。”

观众们配合地爆发出了哄堂的大笑声。梅林悄悄舒了口气,放松了一下紧张的手指关节,正式开始了他的发言。不能免俗地,他简单地回忆了一下他的学生时代。

“和我聪明过人的头脑相比,我的人缘却一直不大好。我是从遥远的乡村和母亲一起搬来这座大城市的,你们都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口音奇怪、瘦瘦巴巴、成绩却又好得过分的插班生会受到怎样的‘礼遇’。当我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旧日的记忆跟着翻涌而上,我不会夸口说我已经忘记这段孤独到甚至有些黑暗的岁月,但是说实话,我会觉得有些陌生。梅林·艾莫瑞斯,你听到这个名字,会想起的是脑神经科学领域的神话,诺贝尔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主,可是当初在我的同学们心中,这个名字却是古怪、无趣、土气的代名词,这个名字甚至是透明的,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梅林停顿了下来。学生们露出了揪心又同情的表情,亚瑟握住了梅林放在讲台下面的手,偏过头把嘴巴对上了麦克风的位置。

“他们会后悔的。”

会心的笑意在人们的脸上蔓延开来,打破了礼堂凝重的气氛。梅林愣了一下,却没有甩开亚瑟的手,他平静地和亚瑟对视了一眼,心里半是不甘半是甜蜜地想——好吧,我认输,我也不是每次都能猜中你的想法。

小小的插曲过后,梅林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他的演讲,把更多的篇幅聚焦在正面的话题上。他感谢了他的导师盖乌斯,同时告诉每一个学生,从朋友和长辈身上获得力量的确很有帮助,可是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自信。永远保持同理心,这是人最伟大的品格。

一轮掌声过后,梅林折起自己的讲稿,向旁边挪了一步,把讲台的主位让给亚瑟。很明显,他的人气要比自己高上许多,尤其是对于年轻的女孩子们来说。学生们毫不吝惜自己的尖叫,疯狂的欢呼声如潮水一样将他们迅速淹没。

随着他们位置的交替,两人牵着的手也就没有了遮挡,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了聚光灯下面,无名指上的一对戒指引起了观众席里一阵不小的骚动。

梅林的指尖不安地颤动了一下,然而亚瑟的回应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他的侧脸挺拔又坚毅。在这种事情上,亚瑟的固执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感动他。

等观众冷静下来之后,亚瑟调整了一下话筒,却没有拿出自己的讲稿。他思考了片刻,放松了紧皱的眉峰,沉稳又有磁性的男性嗓音足够称得上性感,在礼堂里缓缓地回荡了开来。

“今天我想讲的主题是爱。”

梅林屏住了呼吸,而亚瑟却微笑了起来。

“我想,除了认真学习和认真玩,在你们这样青春的年纪,每个人都会渴望爱情,渴望在这样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段邂逅一段刻骨铭心的真爱。有的人会成功,有的人会失败,而我很骄傲、也很幸运地属于成功的那一小群人。”

“在遇到梅林之前,我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的人。我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早逝,父亲则辗转在他繁忙的生意场上。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可惜我们俩从小就是死对头。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几乎没有感受过爱是什么滋味,我也不知道怎样去爱别人,直到我遇见了梅林。”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他在学校的际遇实在不怎么样。我是第一个愿意和他交朋友的人,虽然当时在其他人的眼里,我是在‘欺负’他——”

“你就是在欺负我啊。”

“哦,原谅我梅林——就像我说的,我不懂怎样去爱别人。你知道的,幼稚的小男孩总是会用‘友好’的拍打来别扭地表达自己的爱慕。”

观众席里发出了柔软的细碎笑声,梅林无奈地别过了头。尽管已经看了十年,他仍旧总是担忧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融化在这双天蓝色的宠溺眼神里。

亚瑟简短地结束了这段私事的叙述。他转而谈起他如何慢慢地学会爱和付出,如何为了让更多人学会爱和付出而决定走上电影创作的道路。当他谈起他的理想的时候,光照在他金色的头发上,仿佛是一顶熠熠生辉的冠冕:“就像梅林说的,同理心是人最伟大的品格。我希望你们要珍惜身边爱你们的人,也要善待那些被遗弃在边缘的人。不要错过人生中最宝贵的那个人,不要为未来留下愧疚和遗憾。”

 

 

他们在盖乌斯的盛情挽留之下在学校里用了餐。食堂比从前更大也更敞亮了,不过味道倒是没有怎么变化。盖乌斯在和梅林聊他现在的工作,而爱丽丝则热衷于和亚瑟一起回溯他学生时代发生过的事情,梅林偏着头看一脸尴尬的亚瑟,忍着笑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办法,这是和自小认识的师长们一同聊天时无法避免的环节。

途中有几个学生捧着本子或拿着相机,胆怯羞涩地请求签名或是合影。梅林大方地在空白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时礼貌地摆了摆手拒绝了镜头的邀请。亚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他旁边,颇为幼稚地画上一个笑脸,随后默契地和梅林一样摆了摆手,打趣般指了指自己淡淡的黑眼圈:“抱歉,昨天晚上没睡好,恐怕我们今天不适合照相。”

下午闲来无事,他们索性把车停在家里,顺着河畔和鸽群一起散了会儿步,一路沿着石板小道去书店逛了一会儿。这家店的位置有点偏僻,客人也不多,不过老板喜欢收集古本的习惯和品味却和他们一模一样。他们在安静的阁楼上晒着阳光,脚抵着脚各自无言地看了一个钟头的书。书本的墨香里夹杂着老板娘独家调制的佛手柑伯爵茶的醇厚芬芳,亚瑟的视线从书页里抬起来的时候,发现梅林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和所有人的想象都不同的是,他们中间更爱文学的那个人是亚瑟。他不否认梅林也是个书呆子,只不过他爱看的是那种艰深晦涩的科学理论,丝毫无法理解浪漫派的优美文字。他们曾经试着交换过读物,不过在短短的十分钟后,双方就不约而同地因为太过无聊而睡着了。

梅林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他白衬衫领口的第一粒扣子解开了,露出纤细的锁骨,看上去依旧是十年前同桌的那个干净少年,而自己也依旧会不自觉地把轻柔的目光放在他的睡颜上,在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凝望里怦然心动。

他满含温情地倾身,悄悄在那双熟悉的唇上印下一个浅吻。

等亚瑟翻完一整本书之后,梅林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天边已经露出了橘黄色的晚霞,梅林眨了眨眼睛,睡眼惺忪地问他怎么不叫醒自己。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亚瑟这样回答着,牵着他下了楼,付钱买下自己手中的书。梅林跟在他身后腼腆地向书店的老板致歉,因为自己耽误了他们关门的时间,豪爽的老板娘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热心肠地顺手送出一盒新鲜出炉的曲奇。

晚饭还没着落,夜幕就已经降临。他们懒得在家里开伙,亚瑟提议去许久没见面的兰斯洛特家里拜访一趟,梅林欣然答应。格温打开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惊喜极了,梅林提着香气诱人的饼干盒,弯起眼睛,笑着说就当是借花献佛。

兰斯洛特抱着刚满月的婴儿,一脸慈祥中又有些手忙脚乱,格温给餐桌上添了两副刀叉,热情地絮叨朋友们的最近生活:帕西瓦尔辞掉了旧工作,准备去当潜水教练;伊兰终于回心转意,愿意继承父亲的手艺当一个铁匠;高汶换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不过这次他好像是彻底被迷住,年底就要订婚了;莱昂陪同着莫甘娜,正在国外着手建立潘德拉贡集团新的分公司。当然,他们也询问了梅林最新的研究近况,以及再次恭喜亚瑟上一部电影获得的五项国际大奖。

不过和这些殊荣相比,孩子依然是话题的焦点。新晋父母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心情,一直到回到家里,亚瑟都没能从婴儿的奶香味里回过神来。梅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亚瑟捧着一叠厚厚的剧本,坐在床头愣愣地出神。他有些好笑地爬上床,眼睛亮晶晶地蹭到他的身边,亚瑟一把揽过他细瘦的腰身,把鼻子埋进他的脖颈用力地呼吸了一下:“真奇怪,明明沐浴露也是牛奶味的,闻起来却不一样。”

发丝扫在他敏感的脖颈上,梅林因为觉得痒而忍不住蜷起身子笑了起来。他们就势幼稚地嬉闹了片刻,梅林把头重新靠回亚瑟的肩膀上,转而好奇地拿起他膝头被冷落的剧本翻了翻:“新电影是讲什么的?”

亚瑟把手枕在脑袋后面:“一个关于等待与重逢的故事。”

“骑士拯救了落难的巫师,巫师为了报答他,答应帮助他实现和平的理想。可是还没有等到约定实现的那一天,骑士就在战争中死去了。巫师用魔法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一直在等待着他的骑士归来与他重逢的那一天……这个故事听上去有些悲伤。”

“但是也很美,不是吗?他们永远年轻着,永远饱含希望。”

“既然命运注定要将他们分离,又为何在一开始要让他们相遇?”

亚瑟想了想,郑重地回答道:“因为他们相信,他们能够使命运重逢。”

梅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把剧本翻到了最后一页,却没有在落款上看到作者的名字:“编剧没有署名吗?”

“这的确是件怪事。这本剧本是匿名投递到工作室的,对方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却指名道姓要我接收。”

“他这么笃定你会喜欢上这个故事?”

“我不认识他,他却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都猜对了,我的确很爱这个故事,爱到非把它搬上银幕不可。”

“这也真是机缘巧合……没有办法找到他吗?”

“据说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衣着破烂白发苍苍。我觉得他也许并不想出名,只是了却一个心愿。”

“也许这是他一生的心血。”梅林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这沓比书还要厚重的纸页。他看见封面右下方的角落里有钢笔写上的两个单词,黑色的墨迹被漫长的岁月冲淡,看上去模糊不清,可是那依稀可以辨认的有力笔锋可以证明当初写下它们的那个人怀抱着怎样坚毅不屈的心情。

致命运。

他唏嘘地叹了口气,亚瑟把剧本从他手里抽走,搁置在床头柜上,走下床去把卧室里的灯关上。梅林钻进了被子里,没过一会儿,黑暗里另一具温暖的身体就躺在了他身边,他习惯性地侧过身子,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晚安。

“晚安。”他听见亚瑟这样回答他。

黑夜降临,他们握着手沉沉睡去。正如过去的每一天,正如未来的每一天。

 

 

致命运。

致我们终将重逢的那日。

 


评论(4)
热度(218)
  1.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peacebypeace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