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梅 哨向AU】Requiem For A Tower 塔之安魂曲 02

02

当一个哨兵遇到与其匹配度超过60%的向导时,就会被动进入结合热的状态,表现为体温升高、心跳加速、血液循环加快、意识云不稳定等。基于《向导保护法》,只有向导同意接受标记二人才可以进行精神绑定,绑定后他/她将成为该哨兵的专属向导。绑定终生有效,除非哨兵或向导中的一方死亡。

这是教科书上写的。

只有蠢人和弱者才会相信这套鬼话。想想清楚,向导只占据这个世界人口的10%,而哨兵有20%。所以当你产生结合热的时候,不要询问,不要等待,如果你不想成为年纪轻轻就狂躁症发作而死的哨兵里的一个,那么就标记你的猎物,让他臣服于你,让他使你变得坚不可摧。

这是塔告诉他们的。

而我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能让我发结合热的向导。

这是亚瑟自己的结论。

亚瑟把自己泡在一月霜冻天彻骨冰凉的湖水里整整一晚上,才让自己身体里叫嚣着的血液安静下来。天光熹微的时候,他睁开眼睛,透过湖面上凝结起来的薄薄的冰层仰望天空。冰冷的湖水麻木了他的神经末梢,水流声对于他超负荷的大脑的治愈能力堪比静音室的白噪音,他放任自己在水里不断下沉,就像坠入深渊一样永无止境。

直至失去氧气的最后一刻,金发的哨兵破冰而出。苍白到发青的皮肤包裹住完美的肌肉线条,他浑身赤裸地站在水中央,宝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倒影。

他很少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孤独。不是因为他不孤独,而是因为他已经太过习惯于孤独。五岁,哨兵基因觉醒,血统测定为百年一遇的S级,在那之前亚瑟还没有记忆,而在那之后他的全部人生都被困在塔里,训练、训练、再训练。

塔把他磨练成最锋利的一柄剑,却始终不能保证这柄剑能温顺地服从主人的命令,过分超常的五感使得亚瑟脑子里多余的负重太多,他比其他哨兵更容易陷入狂躁状态,呆在静音室里的时间几乎填满了除却训练的所有空白。

塔不是没有考虑过让他绑定一个向导,相反的是他们日日夜夜都在丧心病狂地想着这件事,可是别说结合热,那些娇娇弱弱的温室花朵们就连入侵他的意识云都做不到。

在塔第十三次把一个正在发结合热的向导扔在亚瑟空荡荡的静音室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再沉默了。他说,我不需要向导,我愿意成为黑暗哨兵。

亚瑟沉默地回到了岸上。灰背隼在遥远的天空放哨,莱昂正仔细地用枯枝落叶掩盖他们的行踪,帕西瓦尔和他的精神体对峙着,马来熊用爪子抠着树干,固执地不愿意回到精神领域里。

兰斯洛特走过来,递给了亚瑟一块干毛巾,随后欲言又止地走开了,而高汶还优哉游哉地躺在地上,半眯着眼睛啃着昨晚剩下的兔子肉,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干面包,吃得津津有味。

亚瑟擦干身体穿好衣服,看着高汶用那块肉当逗猫棒一样戏弄着他的云豹,觉得有些好笑:“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天体海滩抹完油晒日光浴吗?一点逃亡的样子都没有。”

那只云豹尽忠尽责地伸着爪子够了半天,在亚瑟走过来之后非常不给面子地换上了一副无聊表情,仿佛在说“我只是装作陪你玩这个弱智游戏”,高高地扬着尾巴亦步亦趋地紧随着巴巴里狮子的脚步,丝毫不理睬主人的呼唤。

“两面三刀的叛徒。”高汶做出一副痛心又受伤的表情。不过显然他和他的精神体一样是出色的演技派,苦情戏份结束以后又恢复了洒脱的神色,把最后一块兔肉抛到天上张开嘴接住,含糊地回答了亚瑟刚刚的疑问:“说什么逃亡,这叫做拥抱自由——”

他大大地张开双臂,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飘逸的微长卷发却忽然之间被扑面而来的水淋了个彻底,毫无美感地贴在了半边脸上。高汶闭着眼睛,强忍着怒气压低了嗓音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兰斯,你管一管你的傻海豹好不好。”

黑发的男人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可可色的眼睛却闪动着得逞的光芒:“实在是抱歉,它不应该随随便便喷水的——如果你不在我们都忙得要死的时候这么呆坐着的话。”

“这不公平!亚瑟也没有帮忙啊!”

“哦高汶,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失忆的坏毛病?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是托谁的福才能安然无恙地从塔逃出来,在这里优哉游哉地拌嘴?”

“好好好,我讲不过你……走了走了!拿条毛巾给我,我说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可不是在说笑的。”

“……唯一的一条毛巾刚刚给了亚瑟了。”

“这条吗?”亚瑟举起手里那条满是泥土和油渍,已经看不出一点白颜色的布料,表情有些僵硬,“……我刚刚拿它擦靴子来着。”

“亚瑟——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放弃了五十发子弹的空间才在包里塞下的唯一一条毛巾啊!”

亚瑟揉了揉还没干多久就又湿了的金发,用袖子擦着满脸的水,朝面前气鼓鼓的糯米团子一样的竖琴海豹诚恳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兰斯。”

 

五个人的队伍迅速地在丛林里穿行,没有人询问亚瑟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亚瑟可以看出他们的好奇又担忧的矛盾情感,但是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的队友们总是空前的默契,用理解的眼神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会认真听的。”

因此亚瑟也就按捺住了心里的疑惑,什么都没有说。尽管他不觉得结合热的出现是因为塔派来的那几个向导,但他也没有功夫去调查那个不知是敌是友还是过路人的“艾莫瑞斯”。毕竟,他们正在逃亡的路上。

他不敢拿四个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机会,即使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机会。

他们的目的地是三百公里外的一个名叫埃卡的城市。日落的时候,他们终于摆脱了泥泞的丛林地,走上了宽阔的沥青公路。临立的高楼大厦取代了一望无际的参天树木,亚瑟看着远处闪着霓虹灯的巨大广告牌,恍惚有些失神。

指向市区的标牌一眨眼就被甩在了身后。“伙计们,减速,注意减速。”莱昂出声提醒,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恢复了正常人的步速。旁边车速120码的司机已经打量了后视镜好几眼,用怀疑又古怪的目光瞥向那这五个始终与他保持相同距离的人。可一眨眼的功夫,后视镜里却又空空如也,司机自我否定地摇摇头,嘟囔着一定是自己眼睛花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的灯光把天上的星子都遮掩住了,路上的人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慢条斯理,而他们五个人就穿着破旧的皮衣风尘仆仆又不合时宜地站在马路中间,笨拙地躲闪着从各个方向驶来的汽车,亚瑟甚至还被骂了几句“没长眼睛的猪头”,高汶因此笑得前仰后合,足足走过了一个街区还没有停下。

“哈哈哈哈,谁能料到我们哨兵的神话有一天会被人说是‘猪头’!”他作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上浮出一个理解的微笑:“这不怪你,别说是埃卡这座普通人的城市了,这二十年你连塔都没有离开过。相信我,体验过现代生活之后你就会觉得塔简直是中世纪的遗物,我只在那儿呆了一年都觉得无聊地要发疯。我终于回来了,我不用再吃比牢饭还要难吃的营养素了,我的烤鸡我的烤香肠我的冰激凌我的……嗷!”

兰斯洛特用他的钉鞋踩了高汶一脚,成功地让喋喋不休的男人闭上了嘴巴。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人跟踪,看着同伴们再次严肃地确认:“既然我们在普通人的城市,就不要忘记守则。第一,不要提及任何与我们的身份或是塔有关的字眼;第二,不要放出你们的量子兽——尽管普通人看不见它们,但是万一有敌人混了进来就会立刻暴露;第三,举止正常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发挥超感。”

亚瑟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除了自己之外,这四个哨兵都是被塔从外面抓来的,自然知道怎样融入甚至是回归普通人的世界。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悠长的地下隧道,穿过无数个十字路口,渐渐走到了人迹稀少的城市一隅。帕西瓦尔疑惑地地嘀咕着:“我们是要去哪里啊?这里看起来没有宾馆的样子。”

莱昂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宾馆?我们身上可一分钱都没有,你浑身上下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枪和子弹了吧,埃卡还是个严禁军火交易的地方,不睡大街就不错了。”

帕西瓦尔的表情明显懵住了:“那我们这是去哪儿?”

亚瑟和他一样疑惑。他刚刚学会一个新词语叫做宾馆,还在奇怪为什么城市里的人住房子也要花钱,就听到高汶吹着口哨回答帕西瓦尔:“随机应变啊——一看你们就没有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目标是一份包吃包住的临时工,一来不怕饿死冻死,二来有危险可以随时跑路,三来还能赚点儿小钱。原本这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考虑到亚瑟的特殊情况,这个工作需要足够安静不会把他的小脑袋逼疯,所以我在我的备选列表里划掉了餐厅、宾馆、赌场、夜店……”

临时工。又是一个新词,亚瑟想。可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其实不用为我……”

“不是为你。”高汶及时地打断并纠正了他,“——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你真的不知道你狂躁起来是什么个敌我不分见人就杀的样子,我是个怕死的人,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你犯病的。”

亚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四个人总是开玩笑自称是保护王子的骑士,可事实上他们是认真的,这让亚瑟在感动之余更加觉得沉重,因为高汶说的是实话。片刻的沉默后,兰斯洛特把话接了过去,和高汶斗嘴向来是他缓和气氛的专利:“怕死?怕死的人会当雇佣兵?”

“怕死和爱钱并不矛盾,何况普通人对哨兵毫无威胁。”高汶嬉皮笑脸地说,“别扯远了。所以我想了很久,去哪里找这么一桩美差呢?埃卡这个城市,我也只是很多年以前出任务时经过一次,最有名的大概就是这个黑森林氧吧了。你看,偏僻的地址,最佳的隔音,而且现在是冬天,游客肯定很少。Bingo!完美的庇护所啊!”

乍听之下似乎很有道理,然而心细的莱昂很快追问:“但是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会收下我们呢?我们什么都不会啊。”

“这个嘛……”高汶摸了摸下巴,自信地眯起了眼睛,“有我这张脸还不够吗?”

 

黑森林氧吧并不是建在黑森林里,起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喜欢吃黑森林蛋糕。这个度假区坐落在埃卡的西北角,木刻的招牌钉在栅栏篱笆的外墙上,一座座分隔开的小木屋数量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原始地像是世外桃源。

亚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过了很久他才发现原来是太过安静的缘故,沿路闯进脑子里的信息在这里就像是碰壁一样。若是平常,他站在这里,可以用一秒的时间判断出这片木屋里面住着多少人,他们的晚饭吃了什么,甚至是他们正在说的话,可是现在,他站在门外,一无所知。

高汶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人来应。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高瘦青年,他看着他们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晚上好,请问几位有预定吗?”

“我们不是来度假的。”高汶已经换上了他最迷人的表情,微笑着看向黑发的青年,“请问你们老板在吗?我和我的朋友们听说这里在招临时工,所以想来试一试。”

听到这话青年的表情更惊讶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垂着头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蓝灰色的眼眸没有看向高汶,而是直直地盯着亚瑟说:“先进来吧。老板不在,不过我可以替他回答你们的问题。”

和看上去古旧原始的外表不同,木屋里面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乡村生活的缩影,反而充满了现代生活的气息,宽敞舒适又让人眼前一亮。地上铺着厚重的纯羊毛地毯,墙壁上燃着火苗的却是仿真壁炉;桌椅都是木头的质地上,光源中心却是伪装成蜡烛的却是led灯泡;墙壁上悬着浓墨重彩的中世纪油画,书柜上却摆放着新鲜出炉的娱乐周刊。青年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耸了耸肩表示这信马由缰的不羁混搭都归功于那个“神秘古怪爱吃甜食却鲜少露面的老板“。

就凭放在墙角不起眼位置的那个少说有三百年历史的青花瓷瓶,兰斯洛特以他考古学教授的名义起誓,这个老板的审美、学识以及财力都绝非一般人能够比肩。

大概是夜深了的缘故,这诺大的房间里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青年在半开放的厨房里忙碌了片刻,端出了几盘食物,微笑着看向亚瑟:“现在是淡季,店里客人不多,工作人员也不多,抱歉招待不周了……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晚饭?今天冰箱里剩下的只有这些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随意地用一些吧。”

他们道过谢,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些貌不惊人的普通食物意外地美味,很快他们的嘴巴就被塞满了,根本没有功夫说话。要知道哨兵的五感超常,味觉比普通人敏感了百倍,普通人的食物常常会让他们觉得在干吃盐巴,而这里的调料配比简直是专门为哨兵设计的一般恰到好处。

只有亚瑟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看着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目光的青年,礼貌地提问:“既然现在是淡季,不知你们还需不需要人手……”

“这个不用担心,年终有一堆活儿要干呢,我一个人忙得昏天黑地,没想到救兵这就自己送上门了!事实上,你们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可以签合同。”青年像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打装订好的A4纸,分发到他们手里,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至于我们老板,就更不用担心啦,他很好说话的。”

“太棒了!”亚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装作毫无防备的待宰小羔羊们样子,欢呼了两声后拿起笔刷刷刷地就签完了自己的名字。亚瑟的目光依旧和那个青年胶着在一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让他觉得与众不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的心脏却跳跃得仿佛久别重逢般的悸动雀跃。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那句话已经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认识你吗?”

青年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毛茸茸的黑色碎发温顺地贴在额角上,他笑了起来:“我想应该没有。”

他看着金发的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同伴们挤眉弄眼地做出揶揄的表情,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不自知的温柔。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灯光映照着他无暇的笑容,蝶翼般的睫毛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直到对方手上的温度终于贴着皮肤传来,他握住了亚瑟温热的掌心,仿佛为这一刻已经等待许久一般,心满意足却又小心翼翼地说:“我的名字是梅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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