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梅Merthur】心之所属 The shape of my heart

【Merlin/亚梅】

心之所属 The shape of my heart

 

*回 @卡小欣 的点梗,对不起拖了好久你说不定都忘了_(:зゝ∠)_

*原作向409衍生

*傻瑟出没请注意

*本文又名《我才是我想看的爱情魔咒》

*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我也很想找cp啊哭泣

 



亚瑟最近有点不对劲。梅林这样想着,随后抬起了头。

阳光透过穹顶上彩色的玻璃轻盈地洒向地面,往乌压压的安静的人群身上披上一层金色的笼纱。盖乌斯、阿古温和乔弗瑞站在议事厅的最前端,骑士与大臣们都仰着头,用庄严肃穆的神情等待国王的命令。而此刻的梅林正以不惹人注意的步幅悄悄地往角落里退去,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藏进圆柱背后的阴影里。这个时候他颇感安慰地发现自己被调侃成营养不良的削瘦身体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殿堂角落里雕刻着巨龙的圆柱后面藏下两个他也是绰绰有余。

寂静仍旧持续着。梅林有些心虚地把头探了出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所有人向他投来的各色各样的目光,好奇,疑惑,也许还掺杂着几缕古怪和陌生,这陌生是缘于他们从不曾认认真真地打量过国王身边这个看上去毫无特点的男仆。在人群中,梅林看到阿古温的表情尤其扭曲。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在被盖乌斯捏着鼻子灌下一壶苦芹汁的威廉的脸上。

梅林把目光移向盖乌斯。御医对于自己学徒内心的诽谤显然毫不知情,他只是干瞪着眼睛,和屏气凝神的乔弗瑞对视了一眼,最终无奈地选择了一个算不上高明的方法来打破此刻的宁静。

“咳——咳!”盖乌斯假装发出了几声响亮的咳嗽。说实话,如果不是梅林对他的演技非常了解的话,他会害怕老人把自己的肺都吐出来。

尽管这个方法算不上美观,但是起码它奏效了。亚瑟回过了头来,趁着这个机会,阿古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陛下,陛下——请问您今天召集我们前来究竟是有何要事?”

亚瑟迟迟没有回答,梅林不安地皱起了眉头。“陛下?”他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这句话就像是一粒被丢入水潭的石子,亚瑟的眼睛里如梦初醒般泛起了涟漪。他先是皱着眉头担忧地看向盖乌斯,向御医确定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分给阿古温。

“你难道不明白吗?”亚瑟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显然不太明白自己的舅舅怎么会提出这种问题,而阿古温的表情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更加精彩。

虽然梅林很乐于欣赏阿古温吃瘪的表情,但天知道绝对不会是今天。他轻松的呼吸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就被再次扼在了喉咙口。梅林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一样,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而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对于这种僵硬的紧张感已经渐渐变得熟悉。

他慢慢抬起眼睛,不出意外地被亚瑟的目光捕获。亚瑟那双澄净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向他,温柔、深情、炽热、痴迷,仿佛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值得被盛在自己的眼睛里。

国王对于议事厅里渐渐升起的躁动气氛置若罔闻。他只是固执地扭着脖子,注视着他躲在石柱背后装作隐形人的男仆,仿佛忘记自己此刻是坐在万人之上的王位上。

“梅林不开心。”亚瑟平静地说,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惊愕的臣子,“你们谁能告诉我,梅林为什么不开心?我已经三天没有看见他笑了。”

 

 

梅林当然不开心。

他刚刚送走了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挚友。再一次地。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为兰斯洛特的归来而感到高兴,就已经从对方陌生的举止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梅林想着,而他不详的预感很快被证实了。归来的不是他的朋友,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的行尸,梅林几乎都不用思考,就知道那背后的主谋必定是莫甘娜。

他还没想通这场蓄意策划的阴谋的真实目的,事情就以无法阻止的迅猛速度一件接一件发生了:格温与兰斯洛特之间旧情复燃,在与亚瑟结婚的前夜选择和昔日的恋人私奔;而“恰巧”发现了这一切的亚瑟收回了他代表承诺的婚戒,将自己的前未婚妻永远逐出了卡美洛特。

梅林没能有机会解释这一切的巧合都是蓄意的陷害,就听到了兰斯洛特的死讯。他记得他和亚瑟都沉默了很久。“他用他的死亡证明了他的确是一名高贵的骑士。”最后亚瑟这样评价道,而梅林什么都没有说。

他值得这个称谓,梅林想,可比起这个称谓,我宁愿他活着。

他用一艘船在阿瓦隆送走了兰斯洛特。他的挚友最后给他留下了一句谢谢,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那个瞬间,梅林以为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心脏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的整个灵魂仿佛被刀刃砍成了碎沫一样支离破碎。

他有的时候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独自一人背负所有,像一具空空的躯壳一样活着。

他回到了城堡,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地站在亚瑟身后。只有在这个角度继续注视着亚瑟的背影,他才能找到让自己不崩溃的理由。

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了亚瑟的不对劲。

傲慢的国王留给他欣赏的不再是一个金色的后脑勺,他开始长时间地凝视梅林,用他那双让人沉溺的蓝眼睛温柔而深情地凝视梅林。而当亚瑟在一天之内第五次这么做的时候,梅林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把一大堆文书摔在他的桌子上,溅起的微尘在空气里跳跃飘浮,在他们胶着的视线中间不安分地互相撞击着。“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可笑的东西吗?”梅林双手撑着桌子,绷着嘴角气鼓鼓地说。

“没有。”亚瑟仰起头,微笑着前倾身子,眨了眨明亮的蓝眼睛。这太奇怪了,梅林更加不安地退后了一步,上下打量着穿着一身干净白衣的亚瑟,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正常情况下卡美洛特的国王在面对他的男仆的时候绝对不可能这样友善又诚恳,即使他的男仆脸上真的没有沾上任何东西。

梅林狐疑地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地抱起双臂:“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亚瑟低下了头。梅林发誓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亚瑟的脸颊变红了。

“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

“我……我很什么?”梅林张大了嘴巴。

“你很美。”亚瑟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懂了。”梅林无聊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说谢谢,因为那就是上了你的当,好给你一个嘲讽我没有自知之明的机会。”

然而亚瑟只是一脸困扰地看着他,目光里依然含着款款的笑意。这不对,梅林有些慌了。你现在应该大笑着说“你也不是个像看上去那样的蠢蛋,梅林”,而不是该死地继续用眼神向我无声告白!

最后梅林很没有骨气地选择了逃离现场。他急匆匆地摔开了自己的房门,对着盖乌斯惊恐地说:“亚瑟中了魔法!这一定是一种顶级邪恶的诅咒——说不定他的灵魂和躯体已经被人偷偷调了包!”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说的是实话了。”

盖乌斯推开了梅林的房门,意味深长地把目光投向了试图把自己埋葬在书堆里的学徒。

梅林掀开了盖在自己脸上的一本厚厚的魔法古籍,露出自己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绝望地翻动手里的书页:“我不明白。我找遍了书里的每一条咒语,可是没有一条能够解释亚瑟这几天的反常行为。”

盖乌斯挨着梅林坐下,拿过了那本边角已经破烂的书籍,在梅林不解的注视下将它合上:“也许亚瑟只是心情不太好。你也知道,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他的打击其实很大。”

“我知道。”梅林低声说。他握紧了双手,直到骨节因为挤压而感到疼痛,继而沉默不语。

他想起亚瑟告诉他要向格温求婚的那个晚上。英俊的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紧张到有点变形,梅林的嘲笑也丝毫不能化解他忐忑不安的心跳。他甚至试图退缩,但是梅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向格温,随后微笑着无声告退。他站在屋外,看见亚瑟蒙住格温的眼睛,温柔地将她领进满屋子精心布置的浪漫蜡烛里。

亚瑟拿出了戒指。格温捂住了嘴巴,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亚瑟笑得像个幸福的傻子。

直到这时梅林才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抽身离开。这个值得纪念的瞬间只能属于两个人。他翘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驱散心中那片不安的阴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格温和亚瑟深深地爱着彼此,他自己就是最佳的证人。梅林想。这是命运的安排,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然而命运再次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仆人们将铺满宫殿的鲜花和缎带一一取走的时候,梅林就站在亚瑟身旁。他偏过头,看向亚瑟的侧脸,他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一蹶不振,亚瑟只是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眼神迷茫而空洞。

猩红色的地毯被卷了起来,亚瑟脱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今天原本是我的婚礼。”

亚瑟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到有些麻木。梅林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可是亚瑟在他出声之前制止了他:“看在老天的份上,梅林,给我几秒钟的安静吧。不要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否则我会确保你跟她享受同样的下场。”

梅林闭上了嘴巴。他了解他,了解他此刻正常的外表之下藏着一副遍体鳞伤的灵魂,了解他仅剩的骄傲无法承受被自己的男仆再次拆穿的窘迫。他可以选择愤怒、悲痛、大发脾气、或是自暴自弃,每个人都能理解并允许他暂时的失态,可是他偏偏没有。他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说明情况越是糟糕。如果他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伤口,不让任何人为他治疗,这道伤口又怎么能够健康地愈合。

可是梅林知道。“格温背叛了他。亚瑟从来没有想过格温会背叛他,这比不爱他更加令他痛苦。”梅林看向盖乌斯,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他重复着说‘我很好’,一遍又一遍,直到每个人都相信他的确很好,直到他自己也这么坚信不疑。他太骄傲,也太脆弱,我必须把格温找回来,他现在需要她……”

“梅林。”盖乌斯喊出他的名字,打断了他一团乱麻一样躁动不安的混乱思绪。老人冷静地注视着他,用眼神坚定地制止了他接下去想要付诸的举动:“每当涉及亚瑟的时候,你总是没有办法保持理智。好好想一想,梅林,不要擅自为别人做出选择。”

“你是要我抛下亚瑟不管吗?”

“不。恰恰相反,我是要让你为他负责。”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盖乌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我们的国王现在眼睛里可只有你一个。”

 

 

亚瑟邀请梅林和他出去野餐。

卡美洛特的国王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裳,骑在高大的白马上,回过头来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梅林。”

梅林看着八月晴空万里的暴晒艳阳天,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亚瑟的眼角皱出了几条笑纹。他放慢了坐骑的速度,和梅林并肩骑行在灌木丛里的羊肠小道上,邀功似的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装:“我请厨娘做了你最喜欢的苹果馅饼,还准备了适合夏季的清爽的蜂蜜酒。”

浓稠的阳光在亚瑟天蓝色的眼睛里淌出甜蜜又醇厚的流光,梅林在他炙热的眼神里没有忍住打了个寒颤。

“你还好吗?”亚瑟关切地问他。梅林惊恐地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们骑着的马慢腾腾地挪动着蹄子,时不时亲昵地互相磨蹭着额头,而亚瑟对于这一路坐骑之间的卿卿我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当终于抵达目的地之后,亚瑟率先翻身下马,站在梅林的身旁向上举起双手。

“你在干什么?”梅林干巴巴地问。

“接你下来。”亚瑟自然而然地回答。

不,不,他认识的亚瑟·潘德拉贡绝对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绅士又体贴的举动。梅林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不去看亚瑟的眼睛,从马匹的另一边自己翻身而下。

亚瑟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湿漉漉的蓝眼睛望着梅林。

求你别再用这样令人眩晕的眼神看着我了。梅林痛苦地想。他随手抓起自己手边的水袋,找到一个逃开的完美借口:“是不是渴了?我先去打点水。”

他往溪边走了两步,而亚瑟紧跟着他踏出了自己的脚。“停——”梅林慌张地伸手制止了他,“你不需要和我一起过来!”

“为什么?”亚瑟歪着头看他。

梅林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转得这么快过:“因为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在草坪上铺好餐布,摆好果篮和餐盘?”

亚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赞叹道:“你说的没错!梅林,你真是个天才。”

这不是亚瑟第一次称他为天才。但是排除那些故意的嘲讽和善意的玩笑,这也许又称得上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梅林有点新奇,不过新奇很快褪去,这样的殊荣只让他觉得更加惶恐。

梅林步履沉重地打完水回来,一抬头就看见亚瑟正手脚并用地努力从暗红色毛毯的包裹中挣脱出来,笨拙地像是只被线团困住的猫,而天晓得他是怎么会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精心准备好的果盘打翻在地,苹果馅饼被鸟雀琢食了一小半,流出的金黄色果馅吸引了一小群蚂蚁的注意。亚瑟的目光迎上了梅林的,他缩起了手脚转过头,任凭树木的阴影挡住自己的脸,以为这样对方就看不见他泄气又自责的表情。

梅林把他的国王从“吃人的毛毯”里解救了出来。亚瑟的头发变得乱蓬蓬的,他鼓着嘴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梅林蹲下身来,伸手帮他拍去金色发丝间的草屑。

亚瑟的头发很软,在他的指缝间自由地流动,仿佛把阳光都握在了手里。盛夏里没有风,高大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火辣辣的光线,片片阴影叠加在亚瑟的面庞上,树叶缝隙里投下的斑驳光圈嵌进了他近乎透明的蓝色眼眸里。

“抱歉,我把事情弄糟了。”亚瑟轻声说。

梅林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他看着亚瑟,复杂的情绪从他深邃如海的眼底闪过,如同烟火在水面之下无声炸裂,波澜四起,惊涛骇浪。等到所有涟漪都归于平静,梅林只是笑着揉了揉亚瑟的头:“看在你终于学会抱歉两个字怎么发音的份上,我原谅你。”

亚瑟呆住了。

梅林在笑。三天以来,这是梅林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在笑。

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把目光从梅林脸上移开,而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亚瑟并不想念格温。

尽管这么说有些冷酷无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天长地久携手白头的誓言被现实击得粉碎,当亚瑟从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他才得以真正以一个旁观者的客观态度去审视这段曾经让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爱情。

而在这时他恍然发现,他并非像他想得那样深爱着格温。

这个想法第一次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亚瑟只觉得自责,慌乱而迅速地将它掐灭在摇篮里。他是如此地重视忠贞,他不会允许自己在一段感情里当一个背叛者,即使对方已经背叛了他。

紧接着他想起了格温。站在兰斯洛特身边的格温满脸泪痕,可是他没能从她的眼泪里读出后悔的意味。她说:“我很抱歉,亚瑟,可是我没有想象中那样爱你。”

于是亚瑟确信她不后悔。她对亚瑟有欣赏、有仰慕、有尊敬、有迷恋,她爱他,或者说她曾经短暂地爱过他,可是兰斯洛特的再次出现让格温清清楚楚地明白,在亚瑟和兰斯洛特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他没有按照律法将她处死,而是选择将格温永远逐出了卡美洛特。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感谢您的宽容,陛下”。

当亚瑟知道他这一辈子也许再也不会见到格温的时候,那个曾被他掐灭的想法再一次冒了出来,而这一次亚瑟犹豫了。

关押格温的牢房变得空荡荡的,青苔在空气中发出潮湿的气味,而亚瑟一个人站在那里,在浑浊的安静中开始回忆他们的过去。他们认识地很早,相遇的开端完全说不上是友好,也曾经针锋相对过一阵子,可后来时光滤去了他们身上那些青涩的部分,珍贵而高尚品格开始浮出水面,在最危急的时刻她选择站在他的身旁,他们才最终意识到了彼此身上互相吸引的闪光之处。

亚瑟平静地剖析自己的心境。当他一层层揭开自己爱上格温的原因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这一切的解释。格温只是在对的时机出现在他身边,可她并不是那个对的人。她太过倔强,而他也同样如此。他们在不经意中用尖锐的棱角互相伤害彼此,却又因为过于骄傲,不愿意妥协做那个率先低下头来舔舐伤口的人。他们朝夕相对的每一天渐渐失去了趣味,裂缝一道又一道地刻上曾经甜蜜的微笑,最终将他们脸上的面具彻底击碎。

他并非像他想得那样深爱着格温。亚瑟将这个念头放在口舌之间细细咀嚼了两次,在品出些许酸楚的味道之后反而彻底释然了。爱情里没有对错,也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他至少可以不用再感到愧疚。

亚瑟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他从视野的角落里看到了几缕光芒。他睁大了已经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此时月光正从石壁上小小的窗口里流进来,在昏暗的牢房里积起一汪浅白色的潭水,他看到了水面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亚瑟走近了几步,在稻草堆里捡起了一枚手镯。他并不记得自己有送过格温这样的款式,但它显然确实是被原主人遗弃在了这里。朱红色的宝石镶嵌在金色的镯子上,而在手镯的内圈刻着这样一条铭文,找到你真正的心之所属。

心之所属。这个词语让亚瑟再次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拧作了一团乱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那枚手镯一路了带回了自己的寝殿。格温的离开让他几乎确信他命中注定与真爱无缘,而那枚手镯上刻着的铭文却成功勾起了他内心残存的一丝侥幸。他推开门,把自己疲惫的身躯沉沉地砸在床上,冰凉的手镯紧贴着他的肌肤,将他头脑里复杂的思绪涤荡一新。他合上了眼睛,格温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她消失在了人海里,如同水滴汇入汪洋,而亚瑟无法、也不想将她辨认出来。

直至此时,亚瑟才终于想通,他丝毫没有记住格温身上的任何一处特点,因为他从来没有用心这样做过。浓重的困意很快袭来,他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如同没有分量的气泡在云层之间飘浮。日光穿透他的身体,折射出七彩的炫目色彩,风扑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毛茸茸的蒲公英花絮,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隐隐可以看见毛孔下面盘踞的青色血管,刀削般的颧骨如同高耸的山峦,山巅之上偶尔会浮现出如若晚霞的红晕。而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装着自己的倒影。百转千回,颠倒浮生。

“太阳晒屁股啦!”他的男仆一如往常地情绪高扬,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子将厚重的窗帘唰地拉开。他的面庞呈现在阳光里,眼角的笑纹和每一根睫毛都是那么的清晰明朗,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梅林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委婉。他笑容的弧度比往常低了一点,眨眼的频次则更多。

他的语速变快了。当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不自觉地说一大堆的废话:“今天比昨天热了不少,你感觉到了吗?我光是站着不动就出了一身的汗。这倒是个洗衣服的好天气——事实上你没有先提起这一点让我很惊讶。难道你想把衣柜里那堆没有洗过的棉服藏到下一个冬天吗?那些衣服闻起来都快发霉了,要是格温在这儿——”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这张该死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梅林暗自唾弃着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提起了这个禁忌的名字。他略带粗鲁地把衣服套进亚瑟的头上,不断抛出呱噪的蠢话把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转移开。他是那样匆忙地理亏地掩饰自己,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亚瑟看他的眼神有多么非同寻常地滚烫。

梅林的嘴唇很漂亮。亚瑟想。鲜艳,柔软,饱满。很适合接吻。

山雨欲来,而暴风中心的两个人却依旧宁静一片,浑然不知。

 

 

他们回城的时候,夏日的太阳还不愿意轻易落山。梅林在廊道里遇见了伊兰,骑士冲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询问:“嘿,野餐进行地怎么样?”

梅林困惑地停下了脚步:“还行吧——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去野餐了?”

伊兰神秘地微笑了一下:“陛下今天早上特地问我和心上人约会应该去哪儿,是我提议的野餐。他有没有准备你最喜欢的食物?”

有,可惜没吃上。梅林这样想着,敷衍地点了点头。他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过伊兰,在武器房门口的拐角处险些撞上捧着盔甲的帕西瓦尔。

“小心——”高大的骑士及时刹住了自己的步伐,避免了一起事故的发生。他看向方才从沉思里醒转的梅林,心有余悸地打趣道:“在出神?梅林,这可不像你,难道是陛下的鲜花攻势让你太过感动了吗?”

梅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追问:“你……你说什么鲜花攻势?”

“哦,难道他没有采取我的建议?”帕西瓦尔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遗憾。陛下今天早上问我约会的时候该送什么礼物才好,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植物和花卉,尤其是蓝色的鸢尾,所以我说亲手摘一些鲜花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梅林无视了帕西瓦尔在他身后疑惑的呼喊,飞快地从他身边挤过,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拐过下一个拐角的时候伸手敲了敲自己发疼的脑袋。

现在他终于明白亚瑟为什么要一个人冲进林子深处的私人牧场。

卡美洛特的国王很露出这样狼狈的模样来,可是此时的亚瑟在牧场主和他狂吠的凶猛猎犬的追赶下只顾得上奔逃。他怀抱着一堆被挤压到快要凋零的花朵,而梅林完全弄不懂、也不想弄懂这颗金黄色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按着亚瑟的头向怒气冲冲的牧场主道歉,并且留下了足够多的金币来赔偿他的损失。在这方面梅林还是足够细心的,虽说亚瑟现在是不太正常,不过梅林可不希望他恢复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小偷的头衔。

折断的花茎里流下了很多新鲜的汁液,把亚瑟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衣裳染得乌七八糟,梅林正绝望地计算把这件衣服清洗干净要花费多少时间,而亚瑟对此浑然不知。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将怀里濒临枯萎的鲜花一股脑抛向了梅林:“你喜欢吗?”

梅林看着自己衣服上很是缤纷的痕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帕西瓦尔记上了一笔。

遇见高汶的时候梅林正满脸杀气腾腾,这让高汶想好的招呼都卡在了喉咙里。梅林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阴沉着脸看向英俊潇洒的骑士,深邃的蓝眼睛里掀起了一场气势汹汹的飓风。

在几秒钟的无声对峙之后,高汶投降般地举起双手:“我坦白,是我出的主意——别这样,梅林!亲吻爱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随后高汶厚着脸皮不怕死地追问了一句:“你们真的那么做了吗?”

梅林拒绝回忆,可是记忆却迫不及待地咬下鱼饵,轻易被钩了上来。那些他企图埋葬的画面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将他逼得无处可逃。

主动跳下陷阱的人是梅林自己。不论亚瑟中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他看上去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甚至还好转了很多。他的心情不错,至少没有再近乎自残地沉湎于格温的离开所带来的悲痛,而这对梅林来说就已经足够。

他也许曾经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可是他已经变了,世界的残酷让他的心也变得残酷,守护亚瑟已经用尽了他身上所用的光和热,他没有力气再去关心其他人的命运究竟会变得如何。

盖乌斯说他是擅作主张,他不承认。梅林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朋友,可是事实证明他连合格都称不上。他费尽心思把格温和亚瑟凑成一对,可是最后他反而成了这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我是为了他好,梅林试图这样说服自己,然而当亚瑟用那双比天空还要辽阔的温柔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梅林才发现自己的理由丝毫站不住脚。

他想起他究竟为什么要全力以赴地把亚瑟推向格温的怀抱——因为他害怕自己成为被亚瑟盛进双眸的那一个。

就像现在这样。

亚瑟的鼻尖触碰着他的。梅林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问题是他现在躺在草地上,后背紧紧抵着柔软潮湿的泥土。他在心里咆哮着质问自己是怎么让对方如此轻易地攻陷城池的,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脸上的冷静从容在亚瑟沉默的目光里自动脱落,燥热的汗液从喉结一路滑向锁骨,他开始慌不择路地躲闪,笨拙地推搡渐渐向他压来的身躯——仿佛他还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嘿,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不热吗?”他的手在被亚瑟捉住的时候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梅林放弃了挣扎。他逃不了的。梅林绝望地想。亚瑟想要的,他从来说不出一个不字。

如今他愿意缴械投降,可是亚瑟却不肯轻饶他。他一寸一寸地凑近,嘴唇停留在忽远忽近的暧昧距离,始终不愿阖上的天蓝双眸将梅林的煎熬辗转全部收入眼底。梅林在发抖。他竭力抑制着他身体的本能,可是他的肩头和手指仍旧在轻轻地发抖。他紧紧地闭着眼睛,鲜红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脸上的表情如同献祭一般痛苦。

“梅林。”亚瑟轻声念动他的名字,最后关头却只是将自己的吻落在他的嘴角,轻柔地像是一缕凉风吹过。

亚瑟放开了他,梅林立刻如释重负地坐了起来。“梅林,我——”他的国王在呼唤他,可是梅林只是看着天边的火烧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亚瑟将要说出口的话:“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梅林起身走去牵马。他看上去神色如常,可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惊慌。他的脚步几乎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虚浮,亚瑟的脸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温柔又性感,让他快要窒息。

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能将这个人彻底拥入怀中,可是他不能。

梅林记得自己的位置。他的位置在亚瑟的背后。一个地位卑微的男仆。一个秘不可宣的巫师。他站在阴影里,而亚瑟就是光明。他可以辅佐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付出生命,却不敢站在他的身旁。

那个位置属于格温。他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段感情的背叛者,即使这段感情里没有他。他用道德的锁链将自己牢牢捆住,可是罪恶感和隐秘的欢愉却还是想方设法地引诱他去触碰禁忌。

百爪挠心,却仍要故作镇静。

高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没有阻拦他。梅林猜他应该是不敢。他快步走进了盖乌斯的房间,重重地阖上门扉,在老人惊讶的注视里捂着脸靠在门上,无力地滑落到了地面上。

“我该怎么办……盖乌斯,我该怎么办?”

 “你是最后一个看出来的,梅林。”御医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知道亚瑟已经爱上了你。无可救药地。”

 

 

梅林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爱情魔咒找上门来。

是啊,爱情魔咒,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种可能。梅林皱着眉头站在围场外,在亚瑟回过头来找寻他的时候迅速翘起自己的嘴角。

“恭喜你,陛下!”他用力地鼓起掌来,亚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裂开了嘴角。高汶捂着自己被木制长矛刺中的胸膛,面目扭曲地匍匐在马上,狠狠地朝梅林翻了个白眼,比了一个“公报私仇”的口型。

不过梅林根本没工夫注意他。国王在他面前勒马停下,他穿着银光闪闪的锁子甲,将套在长矛尖端的花环伸到梅林的怀中,笑意张扬地欢呼起来。毋庸置疑,这是热恋中的爱人才能够拥有的眼神。

梅林面色如常地接过了他的馈赠。骑士只会将胜利的花环赠予自己的心上人,这是梅林这样“差劲”的男仆也知道的传统。而今天,梅林已经从亚瑟手里收到了第五个胜利的花环了。

国王把自己的目光从围场外的梅林身上收了回来,夹着马腹小跑了几圈,才终于觉得过瘾。梅林沐浴着一众被打趴下的骑士的哀怨眼神走到亚瑟身边,耳边还听到帕西瓦尔掩饰不住的带着笑意的调侃:“高汶,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想赢!还打得那么认真,不是自讨苦吃么。”

高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揉着淤青的肩膀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

梅林的手习惯性地去牵马的缰绳,却落入了另一只手的掌心。马被其他的仆从牵走,亚瑟隔着皮手套握紧了梅林的手,愉快地咧开了嘴角。他就这样一路将他牵回了自己的寝殿,笑得像个幸福的傻子。

而梅林的掌心不知出了几轮的汗,干了又湿,热了又冷。

亚瑟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帮我脱下我的盔甲。”亚瑟说,用的单词都与平常无异,可是语气却有着天壤之别。他不再抬着下巴,颐指气使,故作傲慢,反而是低垂着眼睛,笑意温和,满目柔情。

虽然本意不是认真地当个男仆,但这么多年下来终究养成了一些条件反射,梅林的手指在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动攀上了亚瑟的肩头。他解开盔甲的锁扣,拉松系紧的皮绳,将沉重的锁子甲从亚瑟身上脱下。往常在这种时候亚瑟总是很多话,虽然他的目的只是吹嘘自己方才的胜利,而梅林也会在敷衍的附和里偶尔掺进一句暗讽,等亚瑟回过味来追问的时候再矢口否认。他们总是对这样的小争吵乐此不彼。

可是今天的亚瑟却很安静,而梅林也失去了开启话匣子的勇气。没有对话的声音,其他一些他们从未注意到的小事就变得更外明显,比如他们之间离得过近的距离,肌肤无意中的相擦,心跳和呼吸的声音都响到震耳欲聋。梅林正把双手绕到亚瑟的背后去拆解那里的绳扣,忽然听到他喊他的名字:“梅林。”

梅林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了亚瑟的目光。他们的姿势形似怀抱,亚瑟的表情说明他很享受这样的亲昵。梅林在等待着亚瑟接下去的话语,可是过去了片刻,亚瑟却只是突然扬起唇角,眼旁的笑纹刻得更深了一些:“没什么,就是想要喊喊你的名字。”

梅林的心跳停止了一瞬,而后如同疾风骤雨一样狂乱地跳动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梅林想。我要破除这个魔咒。

梅林伸手遮住了亚瑟的眼睛。“嘘——”他制止了国王未发出的疑问,语气轻快地压低声音,似乎是在筹谋什么善意的恶作剧,“闭上眼睛。”

亚瑟在梅林的手心里阖上了眼皮,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梅林的气息萦绕在他面前,他耐着性子静静等待一个迟来的补偿之吻。

他的眼睛被遮住,所以他没有看到此时此刻对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绽放出的金色光芒。

睡眠魔法对于梅林来说属于最驾轻就熟的那种,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将它用在亚瑟身上。他甚至都不用念动咒语,就可以将亚瑟清醒的意志哄入梦乡。金色的光沿着他的指节游走,梅林松开了自己的手,亚瑟困顿地揉了揉眼睛,眸里的两片天蓝渐渐涣散。

“我有点困了……”亚瑟迷惑地抬起手指向他,徒劳地试图将眼神重新聚焦,“梅林,你怎么变成了两个……”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沉沉地往地上摔去。梅林及时接住了亚瑟,用一点小小的术法将国王安置在了床上。他开始用自己金色的眼睛巡视整个卧房,冷静地寻找魔咒依附的器皿究竟被藏在了哪里,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亚瑟手上发出的红色光亮。

他手上佩戴着一个梅林从未见过的手镯,金色的镯身上镶嵌着朱红色的宝石。梅林深吸了一口气,将它从亚瑟的手腕上褪下,放在自己的掌心细细审视。他能够感觉到里面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与他体内的魔法互相呼应。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瞬息之间闪过,手镯串起了进来的所有谜团:它由莫甘娜铸造并交给兰斯洛特,兰斯洛特将它送给了格温,格温把它丢在了牢房,而亚瑟在牢房里将它捡起,最后佩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梅林转动自己的手,手镯内圈的铭文露了出来。找到你真正的心之所属。梅林默念着这句话,眉头与心口一同皱了起来。他注视着沉睡中仍面带笑容的亚瑟,长久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眼底变化过了万千情绪。波澜四起,地动山摇,最终却都在这片深海里归于宁静。

梅林念了一句咒语。他手里的镯子被击得粉碎,只剩下指缝里抓不住的金色细沙。

 

 

亚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室内已经点起了烛光。熟悉的脚步声围绕着不远处的餐桌走动,食物的香味唤醒了他昏沉的意识,他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随后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却想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你总算醒了。”梅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一如既往地挂着不耐烦的表情冲他唠唠叨叨,“从中午睡到现在,我还以为你在训练场里累病了呢……看来是白担心一场,我就知道你错过什么都不会错过晚饭。”

“闭嘴,梅林。”亚瑟咽下了杯子里的凉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梅林立刻抿紧了嘴唇,眼睛里同时浮出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和一层浓浓的悲伤,如同碎冰漂浮在回暖的水面之上。

他伸手来接亚瑟的杯子,却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把拉过倒在了床上。“你在干什么?!”梅林惊呼着,用手把自己的身体撑在床上,而他身下的亚瑟却露出了一个狡黠又温柔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吗,梅林。”亚瑟伸手将梅林揽入怀里,将鼻尖埋进他的颈窝,轻快又坚定地重复道,“我不会让你再次逃走的。”

空杯子跌到地上,咕噜噜转了三圈。刹那之间,天崩地裂,山海倒转。

梅林听见自己的心跳与亚瑟的渐渐重叠,渐渐共鸣。他不知过了几秒钟,抑或是几个世纪,最后静静地伸出了手,环上亚瑟宽厚的背脊。

“为什么?”梅林轻声问,仿佛他还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因为你才是我的心之所属。”亚瑟把自己的手收得更紧了一点,明亮的蓝眼睛看向梅林,“从始至终。只有你。”

梅林花了很久才松开自己咬紧下唇的牙齿:“你是个菜头。”

亚瑟的胸膛里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没错。我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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